Hawthorn山楂木

【德哈圣诞节24h 23:00】囚徒困境

Summary:在阿兹卡班服刑的第三年,德拉科得到一个重获自由的机会,前提是他必须医治好病不久矣的救世主……

 


 

好久不见,祝大家圣诞快乐!今天也是爱你们的阿姒呀ლ(°◕‵ƹ′◕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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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亲爱的,我绝对不是在质疑你的聪慧……但是这次恐怕我不得不说实话了——咱们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纯粹是浪费时间……我真怀疑他还能不能释放出一个完整的基础咒语……”

“别这样说。”轻柔的女声反驳说,“你总得给他一点适应的时间……”

争论声透过门板断断续续地传进浴室。德拉科拧上水龙头,水流声停止了。他抬起头,望向镜子里那张过分消瘦的脸,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眼底一片乌青,原本就没多少血色的皮肤更是一片惨白。即使已经做完了所有的清洁工作——剃掉蓬乱的胡须,洗去脸上的脏污,使那头肮脏纠结的头发恢复成原本的银白色——他仍对眼前的这张脸感到陌生。漫长的囚徒生涯已经使他丧失对时间的感知,某种程度上也剥夺了他对外界的敏锐度,一段迟缓的思考过程之后,德拉科才意识到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认为他很危险。赫敏,别忘了,他是一个食死徒!我们不能让哈利和一个食死徒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够了,罗恩,我不想再重复他对我们的重要性了……无论你对他抱有什么样的看法,please!看在哈利的份上。”

哈利……波特……

德拉科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底蓦地涌现出一丝不真实感。他已经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更没想过自己还会和这个名字再牵扯上关系。

外头的争论还在继续。

“那就提高魔法镣铐的等级,禁止他使用一切带有攻击性的咒语。”

“金斯莱已经授权我这样做了。”

“好吧,既然你们非要做一次无用功……”

争论声停止了。

德拉科抬起右手,带有强大魔法禁制的银制金属环正牢牢嵌在他手腕上,闪闪发亮的环身上刻着一串编号——AC1062。他最后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接着面无表情地拉开房门……

“让我们开门见山吧。”

会客厅里,赫敏干脆利落地说道。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年轻的棕发女巫早已不复学生时代的青涩,此刻望向他的目光显得强势而锐利,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相较之下,一旁的红发傲罗变化就不是那么大了,从德拉科走出浴室门到现在,他一直在试图用目光将德拉科杀死——与德拉科记忆中的蠢样相差无几。

“首先,我们请求得到你的帮助。”赫敏接着说。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即使已经短暂适应了一段时间,德拉科的嗓音仍旧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磨过。

“不,不是我,”棕发女巫深吸一口气,“是哈利,哈利波特。假设你还记得他——”

“假设我还记得他——”德拉科低声笑起来,“你们在请求一个食死徒去帮助伟大的救世主?”

“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的话,没错。”赫敏冷静地说。

“理由。”德拉科直起身,闲适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们?”

罗恩因为他的态度而攥紧了拳头。

赫敏给了罗恩一个警告的眼神,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递到德拉科眼前。“这个理由怎么样?”她说,语气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德拉科看了眼羊皮纸上的内容,目光一下子顿住了。那是一份针对他的免罪证书,落款处签署着现任魔法部部长金斯莱的名字。片刻后,他抬眼望向赫敏。

“我以为高尚的格兰芬多厌恶特权主义。”

赫敏露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是救世主,当然该享有一些特权。”

 

2

“嘭!”

随着一声巨响,德拉科的卧室门被人猛地撞开了。

罗恩大步走进来,带着一脸怒气,赫敏匆忙追在他身后。

这是德拉科入住格里莫广场12号的第七天,在这七天时间里,德拉科一直在睡觉。虽然大多时候,他都只是躺在由绿天鹅绒床单铺就的松软床铺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枝型吊灯发呆。

那个叫作克利切的家养小精灵每天都会准时为他送来一日三餐,而他也是德拉科在这栋破旧的老宅里唯一接触过的活物——房子的主人从不试图打扰他,即使他是被指派来为他服务的。

厚重的绿天鹅绒窗帘迅速被拉开,金色的阳光透进来,刺得德拉科眼睛生疼。他扯过薄毯,准备蒙住脸继续睡,但是下一秒就被人揪住衣领从床上拎了起来。

结实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赫敏及时冲上去,按住了罗恩扬起的右手。

“停下!”她厉声叫道,“你答应我绝不轻易被情绪左右。”

“但他是德拉科马尔福!”罗恩咬着牙瞪向床上的人,见他睡眼惺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刚压抑住的怒火顿时又燃烧起来。

“我早说过这是一个错误。”他愤懑地指着德拉科,“看看他这副德性,真不明白你们在指望他什么。”

赫敏用力抓着罗恩的臂膀将他拉开。德拉科已经重新躺回了床上,墨绿色的薄毯如愿将他整个人罩了起来,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马尔福先生。”赫敏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德拉科没有回应,像是睡着了。

“也许他更愿意回到阿兹卡班。”罗恩冷笑了一声,“烂泥就应该在那里扎根。”

赫敏看向罗恩,内心充斥着无奈。毫无疑问,四年前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使得她丈夫恨透了德拉科马尔福,这让她很难责怪对方在这件事上所表现出的不理智。

事实上,作为现任魔法法律执行司副司长,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绝对不愿意违规将一个食死徒带离阿兹卡班。奈何哈利的情况实在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而他们所有人却对此束手无策。

再次让德拉科马尔福走进格里莫广场12号,对于赫敏来说几乎称得上一场豪赌——以她好友被宣布仅剩三个月的余生作为赌注。想到这里,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了。

“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赫敏紧盯着床上的身影,刻意强调了“他”,接着又换上一副更加冷淡的口吻,“当然,或许你并不在意。但我还是建议你,不妨为自己多考虑一些,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说完,她拉着罗恩离开了。

 

3

九月的空气尚残留着夏末的余温,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着猩红色的地毯,一派暖融融的景象。哈利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金灿灿的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想到赫敏每次触摸到他冰凉的手时那种大惊小怪的反应,哈利转动着轮椅,到床边为自己取来了一张薄毯。

楼下的闹剧他自然听见了,但他不明白罗恩究竟在气恼什么,毕竟德拉科马尔福早已做出了选择,在四年前那个大雪茫茫的冬夜。那个斯莱特林不会在意哈利波特的死活,他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更令哈利感到不解的还是赫敏的态度,她似乎认定了那个人会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哈利对此不以为然,尤其是当赫敏提出她打算将马尔福弄出阿兹卡班为他治疗时,哈利觉得她简直失去理智了。但他并非不能理解,毕竟这三年来,为了找到替他延续生机的方法,他的两位好友几乎翻遍了全世界,而人在绝望之中所做出的疯狂决定是可以被谅解的。

因此,哈利默许了赫敏的做法,纯粹是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即使哈利早已预见到,她的期望注定会落空。

将薄毯搭在双腿上,哈利再次转动起轮椅,想要打开窗户,散一散屋子里浓厚的魔药味。侧过身的瞬间,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啪嗒!”

一道细微的闷响被寂静的房间无限放大,轻轻敲击着哈利的耳膜。

“啪嗒!”

又是一道闷响,声音更加清晰了。

哈利缓缓地低下头,腿上那张姜黄色的毛毯果然已经被染上了猩红。他见怪不怪地抬起手朝鼻子抹了一把,掌心顿时被鲜血浸透了……

“哈利!”

赫敏的惊叫声响起时,哈利的视线正在逐渐变得模糊。失去意识前,他看见两个熟悉的人朝着他快速冲了过来,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道伫立在门外的颀长身影,金色的头发使得他在黑暗的走廊中格外惹眼,

真狼狈啊……哈利迷糊地想,他突然有些后悔同意赫敏的提议了。

 

4

从昏睡中醒来,哈利正躺在绵软的大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窗外一片漆黑,壁炉里正燃着旺火,忽明忽暗的暖光在房间里轻轻跳动。四下很安静,只有木柴不时发出的爆裂声。

壁炉前,一道瘦削的身影正背对他坐在那里。哈利望着那道背影,记忆恍惚回到了七年级的那个冬夜。在他们寻找魂器的逃亡之路上,每当他从睡梦中醒来,德拉科总是静坐在一旁的篝火前,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黑色的剪影。

“德拉科。”他轻喊了一声,嗓音带着刚从睡梦中清醒的喑哑。

那身影微微动了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注视着篝火道。

哈利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别再回去了。”

德拉科侧头望向他。

“马尔福庄园。”哈利继续说,“我们可以设法传信给凤凰社,让他们帮忙将你父母藏起来。”

由于逆光,哈利看不清德拉科脸上的表情,只隐约觉得他似乎轻轻地笑了。片刻后,他低声开口,语气犹如叹息。

“睡吧。”

哈利闭上眼,伴着细碎的劈啪声,很快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真狼狈啊!波特。”

略带讥讽的声音打破了脑海中泛黄的斑驳画面,哈利望向此刻站在壁炉前的人。逆光下,他还是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马尔福似乎很喜欢火光,他飘忽地想。

“成为残废的滋味怎么样?”德拉科继续说,用那种他想刺伤人时惯有的语气,“伟大的救世之星。”

比当救世之星的感觉好多了,哈利想说,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

德拉科扬起眉毛,“格兰杰没有告诉我你现在成了哑巴。”

哈利闭上眼,决定不理会他。

耳边穿来轻微的脚步声,眼前似乎被一片阴影遮住了。哈利察觉有什么正在朝他靠近,接着,他的身体突然悬空了。哈利惊讶地睁开眼。

“你——”他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脑中空白了一瞬,“你干什么?”

将人抱起来的瞬间,德拉科无意识皱了皱眉。即使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哈利的体重也轻得有些过分了。

“放我下来……”哈利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尽管哈利所能爆发出的力道与一只幼猫无异,德拉科仍收紧双臂,更用力地抱住了怀中人轻飘飘的身躯。

“别动!”他警告道,“只是为了完成格兰杰和她那个没头脑的红毛丈夫对我的嘱托,设法让救世主早日康复。”

“那也不需要这样。”哈利瞪向德拉科。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颔。

“遗憾的是——”德拉科得意地笑了,“现在可轮不到你说了算。”

从三楼到一楼走廊,再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地下室的餐厅,德拉科一直将哈利牢牢抱在臂弯里。厨房壁炉里的柴火看起来已经燃了好一阵,整间屋子都被熏得暖洋洋的。

哈利被安置在餐桌旁的一把扶手软椅上。德拉科在他对面坐下,抬手打了个响指,克利切立马将晚餐送了上来。布置完餐桌上的一切,他又殷勤地朝着德拉科鞠了一躬,“尊贵的马尔福少爷,请问您还需要克利切帮你做什么吗?”

德拉科随意摆了摆手,克利切立马消失了。

“格里莫广场12号没有被禁止幻影移形。”哈利面无表情地提醒他。

德拉科明白哈利的意思,他完全可以带哈利随从显形到餐厅,而不是非得亲手将他抱下来。

“当然,”他动作优雅地切开一块小羊羔排说,“幻影显形无疑能为我们省掉很多麻烦,却会令我损失相当一部分乐趣。”

哈利愣怔了一下。德拉科抬头望向他,眼睛微微眯起,“你应该很讨厌这种被人掌控、无能为力的感觉吧?”

哈利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德拉科笑了起来,“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5

哈利很快意识到,德拉科口中的“慢慢习惯”并非说说而已。除了跟赫敏的交易,他似乎找到了新的留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意义,那就是挑起哈利的负面情绪,并以此为乐。而作为哈利长达七年的死对头,德拉科实在是太擅长这一点了。

十月初的一个晚上,哈利正在他的房间用晚餐,壁炉里照常燃着旺火。德拉科突然推门走进来,将一个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放在他的小餐桌上。

哈利看也没看他一眼,只低着头朝嘴里送了一勺炒鸡蛋。

“两个令人愉快的选择,”德拉科用轻快的语气说,“你自己喝下去,或者我亲自喂你喝下去。”

哈利认定德拉科是在故意恶心他。和往常一样,他没有接对方的茬,而是自顾自继续用餐。就在一周前,同样是在这个房间,德拉科声称自己研制出了一种新型魔药,能够有助于哈利身体的恢复,尽管哈利并不认为这有用,但他还是将对方递过来的魔药喝了下去。这本该是一次早已预料到结果的失败尝试,如果在这之后他的脑袋上没有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的话。

德拉科当着他的面放肆大笑,哈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更加糟糕的是,他的主治疗师断定施法所需的能量超出了他如今的身体负荷,因此早在一个月前,他的冬青木魔杖就被赫敏收缴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完全丧失了在魔法层面与德拉科对抗的资格。

哈利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怨言,显然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实在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不过是给他的两位挚友徒添伤感。既然德拉科的存在能为他们带去些许安慰,那么哈利希望这样的安慰能持续到他离开的那一天。

德拉科看到哈利接过那个装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仰头一饮而尽。接着他又拿起餐具,专心对付起了盘子里的炖牛肉,全程没发一语。如同以往每一次面对他的捉弄与挑衅所做出的反应,乖巧得不像话,同时又沉郁到让人心惊。

犹如一潭凝滞的死水,任他如何搅动也翻不起一丝水花。

这样的哈利波特,比起那个混乱的早上德拉科看到的人更令他感到陌生。

德拉科细细打量着靠坐在床上的人。常年居家加上身体的虚弱,导致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四肢也由于消瘦变得格外纤细,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似的。而德拉科曾亲眼见证过他如何骑着飞天扫帚在赛场上翱翔,一次又一次,用这双脆弱而纤细的手抓住金色飞贼。

救世主就要死了。这一事实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印在他心头。

德拉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厌倦,他烦透了眼前这个哈利波特,更讨厌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床边的人迟迟没有离去,哈利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他抬起头,眼神中透出疑惑,像是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德拉科问。

“什么?”哈利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结束这令人厌烦的一切。”

哈利平静地望着他。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尖刻了。

“我受够了这里的死气沉沉,尤其受够了你!你的泥巴种朋友将这个麻烦扔给我显然是明智的,你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有多让人厌恶吗?比起阴尸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阴尸还懂得如何用双腿走路。该死的格兰杰,她交给我的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波特,看看你现在变得多可悲,在曾经的死对头手底下苟延残喘。”

话音落下,房间变得死一般寂静。

德拉科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着哈利能冲他发怒,冲他大喊大叫,甚至是将手边的盘子朝他脑袋砸过来。

但他只是神色淡淡地注视着他。

半晌后,他开口了,声音轻得如同深秋的晚风。

“别叫她泥巴种。”

德拉科闭上眼,呼吸骤然间急促起来,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声调变得冷漠无比。

“阿兹卡班也比这个鬼地方好千百倍。”

说完,他转过身幻影移形了。

哈利愣愣地望着德拉科消失前站立的位置,心下一片茫然。明亮的炉火映入他眼眶,刺得他眼睛生疼。眼前的画面似乎和多年前的那个圣诞夜重合在了一起。德拉科决心离开他们,回到马尔福庄园,回到伏地魔身边,任凭哈利用尽全力挽留也无法使他回心转意,

同样是在这样的一片橘红色火光中,他当着哈利的面幻影移形离开了,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突如其来的恐惧将哈利整个笼罩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熟悉而强烈的窒息,冷汗迅速布满了他的额角,哈利大口喘息着,抬起麻木的双手费力按住胸口,却无法阻挡住心脏狂跳带来的濒死感。意识越来越飘忽了,恍惚间,哈利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无论他怎么挣扎,却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6

幽静的拂晓,整个格里莫广场都笼罩在一片白色的晨雾当中。

赫敏红肿着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陷入昏睡的哈利。

“幸好克利切及时发现,怪我太疏忽了。”

“我早说过马尔福靠不住吧?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如果没有将哈利扔在冰湖里等死,哈利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赫敏内心深处依旧认为丈夫对德拉科马尔福的指控是极其不公正的,毕竟,他们谁的父母都不曾直面伏地魔的胁迫,在那样的情况下,换作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了。但她没有反驳罗恩,她已经分不出精力同人争辩了。

就在昨天晚上,这栋房子陆续赶来了好几位圣芒戈久负盛名的治疗师,他们集体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哈利的状况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甚至更加糟糕了。

赫敏不得不承认,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她以为德拉科的介入能够改变什么,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她所设想的一切似乎只是她的妄想。

金斯莱也得到了消息,一大早到格里莫广场探望过哈利之后,又匆忙赶回了部里。临走前,他委婉地向赫敏表达了想要撤销协议的想法。赫敏知道,这意味金斯莱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德拉科的指望,更直白一点说,就连他也对哈利的康复不再抱有希望了。

罗恩当然是举双手赞成金斯莱的提议,赫敏犹豫再三,还是请求他们再给德拉科一点时间,金斯莱勉强答应了,但他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德拉科马尔福将被立即押送回阿兹卡班。

德拉科回到格里莫广场时已经是晚上了,刚走进客厅,他立马挨了罗恩韦斯莱重重的一拳。

“这是你第二次将哈利扔下独自等死了,你这个混蛋!”

气势汹汹地吼出这句话,罗恩又要冲上前,赫敏及时放出一道咒语绊住了他的脚步。

德拉科轻抚了一下痛到麻木的脸颊,眯起眼看向罗恩,他不明白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你不能私自离开格里莫广场。”赫敏按住罗恩紧绷的臂膀,眸光锐利地盯着德拉科的眼睛,“哈利的状况很不好,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德拉科克制住了立马幻影移形到三楼卧室的冲动。

“我不是救世主的家养小精灵。”他冷冷地说。

如果旁边没有人死死攥住他,罗恩觉得他已经冲到马尔福面前给他第二拳了。

“我不会追究你这一天的去向。”赫敏压下心底的怒意道,“但你似乎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爱你的父母。”

德拉科的表情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冰冷。

“轮不到你来评价我对我父母的感情。”

“那就照顾好他。”赫敏的语气带着警告,“这是能让你回到你父母身边的最后一个机会。”

结束这场不怎么愉快的谈话后,赫敏和罗恩最后去看了眼哈利。他在傍晚时分就已经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见罗恩跟赫敏全都守在他身边,他显得很内疚。

夫妻俩在热气腾腾的屋子里短暂停留了一会儿,赫敏对哈利细细嘱咐了很多话。就在二人准备乘飞路网离开之际,一直待在会客厅的德拉科突然叫住了赫敏。

“韦斯莱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本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赫敏却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指的是七年级我们一起逃亡的那次,那个圣诞节。哈利陪着你守夜,但就在你——在你离开之后,哈利为了拿到格兰芬多宝剑跳进了冰湖,差点溺死在湖中。他的主治疗师说,这些年哈利的身体之所以每况愈下,和他那一年的经历有很大关系……”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哽咽起来,“这太不公平了……他才二十岁……”

罗恩揽过她肩膀,又冷冰冰地扫了德拉科一眼,“顺便告诉你,他曾为你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所以……你们原本是有机会在一起的,如果你没有在那个时候选择逃跑的话。”

说完,他抓起一把飞路粉洒进壁炉里,一道亮眼的绿色火焰闪过,二人眨眼间消失了。

偌大的会客厅只剩下一道颓败的身影,烛光轻轻颤抖着,映照出一张血色尽失的脸。

送走两位好友之后,哈利才敢让体内的疲惫显露出来。他阖上双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以此缓解胸口的不适感。

静谧中,门把手传出一声轻响。德拉科推门走进来。

哈利望着他,神色怔怔。

良久的沉默后,德拉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包装盒。

“要来点巧克力蛙吗?”

哈利呆呆地接过,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傻极了。

德拉科在他床边坐下。“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回来?”他问。

哈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德拉科朝他扬了扬手上的金属环。

“这不是装饰品,波特先生。”

哈利垂下眉眼,轻声道:“对不起。”

德拉科皱眉瞪着他,表情像是在看一只会飞的小巨怪。

“你的脑子终于被病魔吃掉了,是吗?”

哈利略显迷茫地看向他。

“你在跟我道哪门子歉?”德拉科没好气地说。

哈利再次沉默下来。他不打算告诉德拉科,在他为卢修斯顶罪而被判处阿兹卡班终身监禁后,哈利曾试图向魔法部证明马尔福一家早在战争结束前就倒戈了凤凰社,但是因为证据不足,案子的上诉请求一直没有被通过。

“我刚才听到了争吵声。”哈利说着,再次看向德拉科戴着金属环的右手。

他刚才就发现了,德拉科右手的手背上有三道明显的血痕。

“和韦斯莱待在一起想要保持心平气和几乎是不可能的。”德拉科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伤口藏了起来。

哈利拆开巧克力蛙的包装纸,轻轻咬了一口,和记忆中一样甜。

“你去了霍格沃茨?”他问。

德拉科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你的休息时间到了。”

“赫敏没说过我必须在治疗师们规定的时间内休息。”哈利小声嘟囔,表情颇有些气愤。

德拉科冲着他微微一笑,“很不幸,你现在的主治疗师是我。”

哈利深吸一口气,将吃剩下的巧克力蛙扔在床边的柜子上,然后泄愤似的扯过被子将脑袋蒙起来。

“为了确保我得到充足的睡眠,你现在就可以滚出去了。”他连珠炮似得说完,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德拉科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恶劣”态度,留下一句晚安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哈利悄然从被窝里探出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他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就在德拉科出现的瞬间,他内心的莫大空洞似乎被某种令人愉悦的情绪填满了。

 

 

7

格里莫广场12号二楼原本有两间卧室,德拉科住进来后,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其中一间改造成他的魔药配制室。而现在,这间魔药室成了德拉科和哈利最常待的地方。

“如果你在五年级有好好上魔药课的话,就会发现显影药水的配方里并不包括金色甲壳虫。”德拉科搅拌着自己的坩埚,只随意朝哈利的方向瞥了一眼,当即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你完全可以把配方给我。”哈利埋怨地说。他看了眼被德拉科放在书架最高处的《中级魔药配方》,即使他的双腿完全健康,不借助工具恐怕也很难拿到。

“我以为你是斯拉格霍恩的魔药小王子。”德拉科笑得十分促狭。

这个混蛋纯粹就是想看他笑话,哈利愤愤不平地想。突然,他将目光放在了德拉科身上。配制药水的时候,他总是习惯在外面套一件黑色长袍。此刻,他的山楂木魔杖就躺在长袍口袋里,露出一个红棕色的小尖角。

“我要回房间去喝下午茶。”哈利耍脾气似的说。

德拉科停下搅拌的动作,表情无奈地走到哈利跟前,俯下身——

就在他准备将哈利从轮椅上抱起来的瞬间,哈利瞅准机会出手了。德拉科立马觉察出他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争夺间,山楂木魔杖打着旋从二人手中飞出,飞溅的火花恰好击中不远处书桌上的一个相框。

深棕色的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露出一张被魔法保存得十分完好的照片。哈利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穿着长裙的女人——德拉科的母亲,纳西莎马尔福。

“对不起!”哈利连忙说,“我没想到——”

“你应该庆幸它击中的不是你的脸。”德拉科飞快打断他,同时大步走到房间角落拾起他的魔杖,对着破碎的相框用了个“恢复如初”。

哈利深深地看了德拉科一眼。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或许并不如表面那样对自由嗤之以鼻。

从魔药配制室出来,哈利立马派克利切给赫敏带去了口信,表明他想参加即将由魔法部举办的万圣节舞会。得知消息的赫敏震惊不已。在她的记忆当中,自从三年前,哈利坐上轮椅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主动离开过家门。

当天晚上,赫敏就赶到了格里莫广场,向哈利询问事情缘由。

“我没有想要限制你出行自由的意思,只是——你知道,我想要确保万无一失。”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哈利说。

赫敏一下坐直了身体。

“说吧。”

“放轻松,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哈利微笑着说,“我只是想要你确保马尔福夫妇一定会应邀。”

赫敏愣了一下,缓缓道:“我答应你。”

“谢谢你,赫敏。”哈利感激地说。

赫敏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有好多话想要说,最后却只是柔声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好吗?”

哈利冲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我会的。”

舞会当天,赫敏弄来了一辆麻瓜汽车,打算亲自载哈利和德拉科去舞会现场。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哈利有些哭笑不得,“德拉科可以带我随从显形。”

“当然有这个必要。”赫敏强势地反驳道,“我们无法肯定你是否能承受住幻影移形带来的不适感。”

“好吧。”哈利无奈地说。他内心仍旧觉得赫敏太过于小心翼翼了。

自金斯莱任魔法部部长之后,万圣节筹备一场舞会几乎成了魔法部的传统。除了魔法部雇员,他们的亲朋好友也都在舞会的受邀之列。这样的场合,当然少不了老牌的纯血家族成员。除此之外,一些试图借此机会拓展人脉的巫师也都削尖了脑袋想朝里钻。

而作为两次击败黑魔王的传奇人物,巫师界的救世之星,当哈利出现在舞会现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会成为全场人瞩目的焦点。

那些或崇拜或憎恨的目光,夹杂着人们的窃窃私语悉数飞向哈利。所有人都对眼前这个坐着轮椅出现的救世主感到万分好奇,更有胆大的已经率先冲上去和哈利攀谈起来。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围到了哈利身边。很快,纷至沓来的人群就将哈利淹没了。

等到哈利带着德拉科从众人的热情中挣脱出来,舞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没有让德拉科以真面目示人,而是用魔药稍稍改变了容貌。

马尔福夫妇正在舞池边同法律执行司的司长叙旧,哈利连忙迎上去,主动同他们问好。

夫妻俩看起来很惊讶。

“马尔福夫人,请原谅我迟迟没有对你表达出我的谢意,”哈利认真地说,带着解释的意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场大战中您对我的恩情。”

纳西莎和卢修斯对视一眼,再次望向哈利时,二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了一丝希冀。

哈利假装没注意到,转而招呼起了一旁的法律执行司司长。隔着天鹅绒礼服,他感觉到德拉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正在轻轻颤抖。

纳西莎原本想同这位年轻的救世主多说几句话,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可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他身后的年轻人吸引了。纳西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心中蓦地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在她预备找那个年轻人搭话时,变故发生了。

一道突如其来的绿光如闪电般没入了法律执行司司长的胸口。只一眨眼的功夫,他那高大的身躯已经倒在了黑色的地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惊讶。

短暂而可怖的静默之后,人群顿时慌乱起来,惊恐的尖叫声在大厅里此起彼伏。卢修斯迅速带着妻子躲进了人群。傲罗们率先反应过来,集体掏出了魔杖。赫敏和罗恩仓惶呼喊着哈利的名字,双双越过人群朝他奔来。

但这混乱的一切都无法被哈利感知到,他眼前只剩下法律执行司司长被索命咒击中后倒下的场景,与塞德里克迪戈里倒在那片墓地上的情景重合在一起,令他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令人窒息的恐惧又一次夺走了他的呼吸,哈利死死攥住轮椅扶手,胸口剧烈起伏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快被撕裂了……

德拉科几乎是在那位司长倒下的瞬间就作出了反应。魔杖被他紧紧捏在手里,也顾不得这是否会让他暴露身份。可紧接着,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低头朝身侧的人望去,德拉科看到了一张煞白的脸。他意识到,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惊恐发作,格兰杰告诉他,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但他不能让这样的哈利波特暴露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厅里。德拉科迅速看了眼大门口,那里正被慌乱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德拉科咬着牙捏紧魔杖,他只能赌这段时间给哈利喂进去的魔药起到了作用。

“我们回家。”他握住了哈利的手。

“不!”哈利猛地拽住德拉科的衣角,语气艰难,“不要格里莫广场……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除了格里莫广场……”

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太冷了。

 

8

十一月的天气非常寒冷,整个霍格沃茨都覆盖着薄薄的冰雪。夜色澄澈,深蓝天幕下闪烁着零星几颗小光点。

德拉科和哈利望着冰封的黑湖,身后是一棵光秃秃的山毛榉树。学生时代,哈利时常在这棵树下午睡。

进入霍格莫德后,新鲜的空气灌进哈利的肺里,带给他前所未有的舒畅,他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曾经就是在那里。”哈利看着湖对岸的禁林说,“我用守护神击退了一百只摄魂怪,救下了我的教父。”

“顺道还劫走了那只弄伤我的畜生。”德拉科说,又在哈利身上施了个保暖咒。之前路过霍格莫德村的时候,他敲开三把扫帚的门,向罗斯默塔夫人讨要了一件厚厚的毛绒斗篷。却还是觉得不够似的,一个劲儿地朝哈利身上扔保暖咒。

“你绝对想不到它帮了我们多大的忙!就是在那个地方,”哈利指了指湖对岸的一处灌木丛,满脸都写着激动,“我们骑着巴克比克穿过黑湖和场地,从禁林飞到西塔楼……”

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自己救下小天狼星的经过,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德拉科静静注视着他,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了。

“……斯内普教授和福吉气愤极了,但他们又怎么能想到呢?邓布利多教授简直——”

“你想要再飞一次吗?”德拉科突然打断他。

“什么?”哈利猛地转头望向他,翠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们可以用飞天扫帚。”

哈利必须承认,他对这个提议心动极了。

“但是……”他犹豫道,“恐怕我没有办法——我是说我的腿——”

“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德拉科说完,迅速用魔杖召唤来一把飞天扫帚。

“怎么样?”他问。

“别让赫敏知道这件事,”一把稍显陈旧的彗星型飞天扫帚上,哈利搂紧德拉科的腰提醒他,“你会被她追杀的。”

“在那之前,我认为你更应该操心操心自己。”德拉科说,“记得别松手,我可不想背上谋杀救世主的罪名。”

“换个角度想,”哈利安慰他,“能给予救世主临终关怀是你的一种幸运。”

“听起来我还得感谢你。”

“当然。”

“准备好了吗?”德拉科问。

哈利深吸一口气,紧张到心跳都加速了。他已经三年没有飞过了。

“好了。”

“你最好抱紧我。”德拉科转头再次提醒他。

哈利将上半身整个贴在他背上。“紧得不能再紧了。”他喊道。

德拉科轻轻笑了笑,双腿一蹬,二人迅速腾空而起。哈利收紧了环抱着德拉科的手臂,眼看着脚下的场地在他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德拉科正带着他穿过黑湖,朝禁林上方飞去。

夜风呼呼地刮过他的脸,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哈利倒是感觉不到冷,德拉科给他施了足够的保暖咒。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骑飞天扫帚,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多么美妙,多么令人狂喜——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体会到了。

夜空中,两道紧贴在一起的身影越升越高,直至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小黑点。寒风在禁林上空呼啸而过,隐约夹杂着两道欢快的笑声。

 

 

9

“你看起来好多了。”

格里莫广场12号的餐厅,赫敏将一个盛着酒红色魔药的杯子递给哈利,表情很欣慰。

万圣节舞会已经过去了两周,这两周时间里,她和罗恩一直忙着在魔法部处理那次袭击事件。这还是他们在那之后第一次来探望哈利。

“我很高兴,哈利。看来他做得很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罗恩在一旁发出冷哼。

“那只能证明他良心未泯。”

“哦,承认吧罗恩,你这样毫无缘由地针对他只是因为你曾经将他当做朋友。”赫敏没好气地说。

“我可不愿意跟一个小食死徒扯上关系。”罗恩激烈地反驳,但他的脸却一下子涨红了。

赫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哈利不禁微笑起来。他想,赫敏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赫敏跟罗恩在日落时分离开了。哈利躺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德拉科就坐在一旁的扶手软椅上,静静守着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哈利哑声问。

“一个小时前。”

“用过晚餐了吗?”

德拉科摇了摇头。

“你该叫醒我的。”哈利有些懊恼。

“现在也不晚。”德拉科说,俯身将哈利抱起来。

餐厅里灯火通明,克利切已经提前点燃了壁炉里的柴火。德拉科照常将哈利放置在一张温暖的扶手软椅上,然后在他对面落座。

“老实说,马尔福先生,”哈利笑眯眯地望向对面的人,“不久前我们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体完全可以承受随从显形带来的不适。”换言之,他根本没必要整天抱着他楼上楼下的跑。

德拉科迎上他调侃的目光,用一种高傲而不失礼貌的语气说:“这是临终关怀的一部分。”

“真令人感动!”哈利不带感情地说。

德拉科得意地笑了。

哈利不悦地拿起手边的南瓜汁喝了一口。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德拉科切牛排的右手上。

那里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从手腕延伸致虎口,虽然被处理得很好,却依旧看得出是不久前新添的伤口。

哈利眯起眼,他记得德拉科告诉他,他今天只是去对角巷采买药材。而他最近经常用这样的理由离开格里莫广场。哈利随后又想起了十月初的那次,在离开格里莫广场一天一夜之后,回来时德拉科身上同样带着怪异的伤痕。想到这里,哈利心底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怎么样?去了那么长时间,买到你想要的药材了吗?”他状似无意地问。

“听起来你在责怪我离开你太久了。”德拉科说。

“哦,稍微在意一下你的脸面吧,马尔福。”哈利鄙夷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晚餐在二人你来我往的斗嘴中安然结束了。

第二天,哈利找来了赫敏。

“你想让我利用魔法镣铐调查德拉科最近的行踪?”赫敏有些难以置信,“对不起,哈利,我以为你信任他——”

“我当然信任他,”哈利说,“百分百。”

可这件事情的问题在于,他太过于信任他了。信任到,他甚至为自己的推测感到胆寒。

赫敏沉思了一会儿说,“魔法镣铐的检测仪现在已经从魔法交通司转移到了傲罗部,最迟明天,我就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爆裂声。

克利切一下子冒出来,语气少见地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惊慌,“马尔福少爷晕倒在了女主人的画像前,克利切需要帮助,马尔福少爷流了很多血……”

 

10

圣芒戈伤病魔法医院的特护病房,哈利已经在德拉科的病床前呆坐了许久。

治疗师们耗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德拉科的伤势稳住,由于大量失血,短时间内他还无法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哈利长久注视着那张失去血色的脸,更加坚定了不久前所做出的那个决定。

他要让德拉科得到真正的自由,不计代价。

“怎么回事?”

门外,罗恩扯着赫敏的袖子小声询问,他刚从魔法部赶过来,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很惊讶。

“治疗师说咬伤他的是一种稀有的美洲鸟蛇,伤口很深,几乎伤到了内脏。”赫敏飞快解释道。

“这个白痴!”罗恩粗暴地说。

“哦,罗恩,停止你的——”

“这次我绝对不是在针对他。”罗恩说,“收到你用守护神传来的消息,我第一时间赶到傲罗部启用了检测仪,你一定想不到我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罗恩重重地叹了口气。

赫敏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对罗恩说道:“走吧,把你的发现告诉哈利。”

罗恩严肃地点了点头。

病房旁的茶室内,三人围坐在矮桌边。罗恩率先开口了。

“你的猜测没有错,他昨天确实没有去对角巷。”

即使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哈利的心还是狂跳了一下。

赫敏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罗恩接着说,“根据我探查到的情况,他最常去的地方是位于威尔特郡的一片魔法森林。当然,他偶尔也会跑一趟对角巷,但是停留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半天。”

“魔法森林……”哈利失神地呢喃,“他的伤就是从那里带回来的,他在找配制魔药的药材。”

赫敏的表情有些不安。

“哈利,我想他是——”

“为了我。”哈利阴郁地说,“至少是为了我这副残破的身体。”

赫敏看起来快哭了。

“哦,哈利,”她哽咽着说,“你不能拒绝他爱你。”

“但是我不能这样自私,赫敏。”哈利提高了声量道,“没必要让这个世界上再多一个人为我的离去而受到伤害。”

赫敏一下子呆住了。

“你知道了,是不是?”她颤抖着问。

哈利望向好友微红的眼眶,目光中带着穿透一切的了然。

罗恩难过地撇开脸。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哈利。”赫敏再也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我一点儿也不愿意放弃!但是……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所以她想到了德拉科,如果好友的生命注定要停留在他二十岁的冬天,至少可以让他在余下的日子里少一些遗憾。

“我很感激,赫敏。”哈利真诚地说,“你为我所做的早已超出我应得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真的。所以,现在是时候让我为活着的人做一些事情了。”

赫敏抬起朦胧的双眼,含泪望向他。

“送我回格里莫广场吧,然后替我约一下金斯莱。”哈利平静而坚决地说,“顺便再帮忙通知德拉科的父母,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正躺在圣芒戈医院,并且急需人照顾。”

“哈利……”赫敏不忍地说,“你不能——”

“我当然可以。”哈利一脸淡笑道,“谁让我是大难不死的男孩呢?救世主总该享有一些特权。”

 

11

对于儿子的突然回归,马尔福夫妇并没有深入追究。

最开始从格兰杰小姐那里得知儿子正躺在圣芒戈的消息,他们倒着实吓了一跳,也曾试图去探究其中缘由。

纳西莎隐约觉得自己能触碰到一些头绪,在过去那些与德拉科有着重大影响时刻的幕后,似乎总是藏着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然而,每当她越加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时,便越为自己的猜想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随着德拉科身体的逐渐好转,二人心中的不安与猜测很快就被无与伦比的喜悦给抚平了。对于夫妻俩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唯一令他们担心的是,德拉科变得比三年前更加孤僻且沉默寡言了。夫妇俩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抱怨,只是格外痛心儿子这些年遭受的苦难。

十二月,冷空气带来了雨夹雪,银白色的冰袄子越堆越厚,几乎要将整个马尔福庄园淹没。

纳西莎计划带德拉科去一趟对角巷。他的衣袍数量虽然足够多,却都已经是三年前的样式了。再加上这三年来,他的身形也有了些许的变化。纳西莎打算重新再为他定制一批冬装。

拿定主意后,她决定去询问一下德拉科的意见。她想,如果德拉科实在不愿意出门,她还可以将裁缝请到马尔福庄园来。但她私心还是希望德拉科能出去走走,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寂寞了。

穿过三楼铺着厚毯子的过道,纳西莎直奔尽头的魔药工作室。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小龙多半正在那里捣鼓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在他回到马尔福庄园的这大半个月里,多数时间他都将自己锁在那里面,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走廊里悄无声息,纳西莎站定在门口,抬起手正打算敲门,却听房间里猛地传出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玻璃瓶砸地上的哗啦声。纳西莎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这样做是否得体,匆忙拧开门把手便闯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原本放置在桌面上的银制坩埚滚落在一个小角落里,各式各样的药水混杂着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靠近格子窗的一侧,德拉科抵着墙面跌坐在地上,单薄的脊背微弯,向来一丝不苟的金发散乱在额角,透着一派颓然。

纳西莎缓缓靠过去。

“小龙。”她轻声唤道,双手轻柔地环住儿子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介意告诉妈妈吗?”

德拉科抬起头,苍白而冷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品尝什么格外苦涩的药水。

“没有时间了……”他缓缓说道,“我想要救他,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纳西莎突然想到不久之前的万圣节舞会——魔法部的盛情邀请,据说已经消失了三年、却坐着轮椅出现在舞会现场的哈利波特,以及他身后那位令她感到莫名熟悉的年轻人。

纳西莎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电光火石间,她心中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瞬间明晰了。

是啊,除了他们巫师界的救世主,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将一个食死徒光明正大地送出阿兹卡班呢?

“我还是帮不了他,”德拉科语气艰涩,强烈的痛苦几乎要从他眼眶中溢出来,“妈妈,我救不了他了……罗恩说得没错,我总是将他扔下等死,我就是个可悲的懦夫……”

面对深陷死亡沼泽中的人们,一切劝慰的话语都是那样苍白无力。纳西莎深知这一点,因此,她只是强忍着泪水将德拉科揽进怀里,一手轻抚过他柔软的发丝,“亲爱的小龙,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

赫敏向马尔福庄园发出上门拜访的请求时,原本没指望能够立即得到回应。谁知五分钟不到,一个有着一小对尖耳朵的家养小精灵就出现在了庄园门口。

再次踏进这栋房子,不免令赫敏回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但她强忍住了心底的不适,没有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失礼之处。

穿过门厅后,她正好和扶梯上的德拉科对上了视线。

“我正准备去格里莫广场。”德拉科抢先一步开口。

赫敏惊讶了一瞬,但她很快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

“不,”德拉科说,“我还是需要知道他的状况。”

“很糟糕。”赫敏简短地说,“流血和惊恐发作越来越频繁了,就连入睡也变得十分困难。”

德拉科眉头紧锁,“我给他留下的魔药——”

“克利切确保他每天按时服用了,但是……”赫敏猛地吐出一口气,“情况依旧在恶化。”

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空气好似被十二月的冰霜冻住了。

“这不对劲。”赫敏突然说。

德拉科神色一凛。

“你也这样认为,是不是?”赫敏说,“他在一心求死。”

事实上,他们早该察觉到的。近三年来无数的检查,没有任何一个治疗师能够断定哈利真正的病因。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痛苦纠缠住他的身体。犹如一场永无止境的审判,而每加诸在他身上的一种折磨,就是一道新的刑罚。

当所有的可能性被悉数推翻,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救世主以自己的血肉在心中锻造了一个牢笼,而囚徒就是他自己。

 

12

平安夜前的一个夜晚,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天。格里莫广场12号的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敲门声。

之所以说它怪异,是因为按照惯例,所有可能拜访哈利的人都会通过飞路网直接抵达二人的会客厅。可以想见,此刻站在门外的人对于这栋老宅来说必定是个陌生的访客。

心里琢磨着,哈利示意克利切前去开门。小精灵很快便消失了。哈利继续将目光放在窗外。临近圣诞,一向冷清的格里莫广场也亮起了无数小彩灯,灯光透过一扇扇狭窄的窗户闪烁着,将窗棂上的厚重冰霜映得五光十色。

屋外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间轻轻回荡。接着是克利切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欢快与激动。

“哈利少爷,是纳西莎小姐!纳西莎小姐赶来探望你了。哦,如果叫雷古勒斯少爷知道,他该有多么高兴啊……”

在哈利和纳西莎的好一番劝慰下,克利切总算抹着泪下去了。

“马尔福夫人,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哈利客气地说,内心却不由地揣测起了对方的来意。德拉科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眼前这位装扮精致的夫人似乎并没有拜访他的理由,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

“我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冒昧地前来打扰,波特先生。”纳西莎语带愧疚,表情显得十分不安,“但我实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德拉科……我唯一的儿子……”提到自己的孩子,她的眼眶蓦地红了。

哈利的心脏一下子跳得飞快。他这才注意到,纳西莎的脸色透着一种异样的苍白,目光也充斥着悲戚与绝望,好像刚刚遭受过什么重大的打击。

“马尔福夫人,你需要将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哈利克制地说。事实上,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激动,他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但他仍竭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

“我很抱歉,波特先生。”纳西莎深吸一口说,“这是一个无比自私的请求,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

哈利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静静等待。德拉科一定出事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没有急着追问,即使他的担忧与焦急正在像毒触手那般死死勒住他的心脏。他相信这位母亲维护自己儿子的那股勇气与决心,这会促使她很快将一切和盘托出。

“特拉弗斯从阿兹卡班越狱了。他认为马尔福一家是导致伏地魔失败的罪魁祸首,德拉科被他挟持了。”纳西莎颤抖着说,泪水顺着她脸颊滚落,“他的要抓的原本是我,是德拉科救了我,但是他……”她情绪激动,几乎无法再说下去了。

“你说的是挟持?那么他的诉求是什么?”哈利问,声音有些嘶哑。他知道这个特拉弗斯,伏地魔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曾参与过谋杀麦金农一家。

纳西莎止住了眼泪,抬起脸看向哈利。

“他的目标是我。”哈利说,语气是肯定的。

纳西莎惭愧地低下头。

“他们在什么地方?”哈利问。

“格洛斯特郡的黑森林。”纳西莎说。

哈利转动着轮椅,磕磕绊绊地行进在一条羊肠小道上。道路蜿蜒崎岖,格外不容易通过,好在连续几周的大雪已经填平了路上的坑洼,绵延的积雪使得哈利的前进顺畅了不少。

雪还在下,扑簌簌落了哈利一身。刀削般的刺骨寒风迎面刮过,毫不留情地切割着他早已被冻得没有了知觉的脸。

周围全都是大同小异的粗壮大树以及灌木丛,哈利仔细辨认着行进方向,确保自己没有走错路。

“那是一片魔法的净土,在黑森林的范围内,任何魔法都会失效。”

哈利想起在他进入黑森林前,赫敏对他说的那番话。这就意味着,这三天时间以来,德拉科一直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食死徒待在冰天雪地里,没有食物、没有御寒的手段,甚至没有能够自保的魔法。

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原始森林,他们每个人都和麻瓜无异。

天越来越黑了,哈利不由的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赫敏给他的保暖咒语早在踏进这座黑森林的边界时就失去了作用,漫长的路程与路途的艰辛更是加快了他身体的消耗。哈利的呼吸正在变得粗重,大量的冷空气灌进他肺部,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冻僵了,只有那一双手仍机械地重复着推轮椅的动作。

终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火光。

哈利闭了闭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同时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四周已是漆黑一片,显得前方的那团篝火明亮异常。哈利绕开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木,缓缓朝着火光靠去,出现在他面前的画面却令他瞬间停止了呼吸。

只见特拉弗斯和德拉科双双倒在篝火附近的雪地里。来不及查探特拉弗斯的状况,哈利的目光已经被德拉科身下那一大滩刺目的鲜红占满了。他匆忙从轮椅上翻身下来,连滚带爬地凑到德拉科身边。浓重的血腥气钻进鼻子里,哈利的胃部立刻翻滚起来。

“德拉科,醒醒。”他不敢轻易触碰对方,只好轻轻拍了拍对方惨白的脸。冰凉的触感立即惊得他血气翻涌,连声音都带着强烈的颤抖,“德拉科——不——醒过来——”

拉开德拉科身上的深色呢子大衣,哈利立马看见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横在他胸前,像是被利刃劈开的。

他的伤口需要先止血。这样想着,哈利动作小心地在德拉科身上摸索了一番。他们俩住在一起的近两个月时间里,哈利发现德拉科一直有随身携带魔药的习惯,他只能祈祷德拉科在他们分开的这半个月里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而令他感到绝望的是,一番搜寻下来,他什么也没能找到,包括德拉科的山楂木魔杖也不知所踪了。

哈利猛地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特拉弗斯身上。他的位置距离篝火较远,在一个陡斜的小矮坡上,且他倒下的姿势也十分诡异,脸色有些泛青,似乎早已断了气。

哈利又看了眼德拉科,果断将自己身上的御寒斗篷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他仔细观察了特拉弗斯前面的小矮坡,实在太过陡峭,轮椅显然是上不去的。

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双手了。

哈利匍匐在地上,也不管这样做是否有用,只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躯,艰难地朝着那个小矮坡爬去。

前三次,他都在爬到半程时从山坡上滑了下来。由于长时间积雪,山坡表层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壳,随着哈利数次的摩擦,积雪被挤压开,越来越多的冰层显露出来,使攀爬变得更加困难。

第五次的失败尝试后,哈利不得不脱去使他变得格外笨拙的厚重外套。

这一次,他尝试借助掩埋在积雪下的荆棘丛发力。尖刺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毛线手套扎进掌心,鲜血渗透出来,在雪地上留下点点殷红,像是被人抛洒的玫瑰花瓣。

但他还是失败了。

荆棘藤无法稳定地承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哈利又一次从半山坡滚落下来。之前被他拉扯出的荆棘藤横在路上,报复性地划破了他的衣袍和脸颊。

哈利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等到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抬首望向小矮坡上的特拉弗斯,第一次觉得这段看似短暂的路程对于他这样一个残废而言是如此的遥远。

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了,可哈利却奇异地感受不到身体上的丝毫不适。

他再次伸出手,握住面前满是尖刺的藤蔓。

特拉弗斯青色的脸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哈利伸出手想要拉住更高处的荆棘藤,不妙的咔嚓声却在这时响起,他连忙用力握紧脑袋上方的藤蔓,尖刺狠狠扎进掌心,带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哈利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松手。

在他身体的斜对面,一块突出的石头尖角嵌在冻土里。哈利愣愣地盯着那块石头看了好一会儿,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突然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如果他的腿可以动就好了。想到这里,哈利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有些不敢相信,以前的自己竟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期盼。

他开始尝试着调动腿部的肌肉,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的下肢仍无力地瘫在陡峭的雪地里。

雪越来越大了,将他呼出的热气都冻成了冷霜。

哈利回忆起三年前的圣诞节,那是德拉科被送上威森加摩审判席的日子。

他看到他的手脚被戴上沉重的镣铐,听着他向彼时的代理部长一一陈述自己的罪行。

当代理部长宣布德拉科马尔福被判处阿兹卡班终身监禁的那一刻,哈利想,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的爱恨与生死,都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

他累了。

那天之后,哈利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一片雪花落进哈利眼睛里,他用力眨了眨,试图将融化的雪水逼出。他的掌心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血液在寒风中迅速凝固成块状。

哈利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万圣节。他们一起穿梭在寒冷的夜风中,白色的城堡从他们脚下掠过。那是一个令人永生难忘的时刻,至今回忆起,哈利仿佛还能感受到德拉科身上不断传递过来的温暖。

哈利侧过头,最后看了眼雪地里的身影。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旁的雪地里,胸口的起伏很小,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

他要救他,必须救他。

哈利再次握紧了手上的荆棘藤,双臂发力的同时,下肢猛地一登——

他的腿搭在了那块突起的石头上。

在那如幻梦般疾驰而过的几秒钟里,哈利还不及为身体的反应感到高兴。他一鼓作气,凭借着支撑腿部的石头,又抓着荆棘藤朝山坡上快速前进。

终于,体力耗尽之前,他抓住了特拉弗斯身侧的一个小牛皮袋。

哈利用颤抖的手将牛皮袋拉开,德拉科的东西果然都在里面,其中就包括白鲜。为确保万无一失,哈利又在特拉弗斯已经僵硬的身上翻找了一番,最后干脆将他的尸体从山坡上推了下去。紧接着,他也跟着滚了下去。

滚下小矮坡后,哈利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又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德拉科身边。德拉科的体温比起刚才更冷了,气息也很微弱。哈利连忙翻找出牛皮袋子里的药品,依次将白鲜香精和一种用来补血的药剂洒在他胸前的伤口上。

绿烟滚滚升起,血总算是止住了,绽开的皮肉上立即覆盖了一层新皮。但是哈利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低温、失血过多、不知名的惨烈伤口,在没有魔法协助的前提下,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导致德拉科在这里丧命。

哈利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他的轮椅上。

“我会救你的,德拉科。”由于长时间暴露在寒冷中,哈利的声带已经被冻得嘶哑不堪,几乎发不出准确的声音,“一定会救你,我发誓。”说完,他用冻僵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德拉科的脸,然后迅速转过身朝轮椅爬去。

“我是不是可以相信……”

静谧的夜色中,一道虚弱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同样沙哑得不成完整的语调。

“——救世主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诺言?”

哈利转过身,率先对上的就是一双淡灰色的眼眸。

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你简直太过分了!”哈利红着眼控诉。此刻的他浑身上下都布满了细细小小的伤口,头发和衣袍也凌乱得不成样子,简直是狼狈到了极点。

德拉科心脏一抽,立马伸出手将人搂进怀里。

“是,我简直是太过分了!”

哈利不理他,只嘶哑着声音继续控诉,“我以为你就要死了。”

“如同三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你时那样。”德拉科叹了口气说,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哈利乱糟糟的后脑勺。

“你还害得我必须爬到山坡上去翻死人的包裹,这样对一个残疾人,简直是毫无人性!”哈利接着说,声音还带着哽咽。

“是,我简直是毫无人性……”德拉科一副完全没有脾气的模样。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还害我受伤了。”

德拉科环在哈利肩膀上的手轻抖了一下。“对不起!”他说,语气再没了先前的随意。

“你的伤——”哈利试着退出德拉科的怀抱。短暂的发泄之后,他的心情已然平复了不少。

“没关系,”德拉科收紧手臂,更大力地抱住哈利微微颤抖的身躯,“没关系……”他叠声重复着。

啪嗒!

一滴温热的液体掉落在他脖颈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哈利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德拉科,”他抬手环住德拉科的脊背,“你有话想要对我说吗?”

德拉科稍稍松开环抱住哈利的手,低下头认真注视着他。那双淡灰色的眼眸中,哈利看见两簇温暖的火光闪耀其中,火光越来越近,如羽毛般柔软的吻轻轻落在他唇角。

“Merry Christmas!”

耳边传来温柔的呢喃声。一只焰火突然在他们头顶上方炸开了,漂亮的银色亮光洒落下来,使得二人脸上的红晕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黑森林的入口处。

赫敏正不安地用力猛掐丈夫的手。

“怎么还没有动静?”

罗恩只能无奈地搂过妻子的肩膀,轻柔拍打着。

“相信你自己的判断,那只白鼬可以处理好的。”

“你——”赫敏惊奇地看向他。她一直以为罗恩反对她跟德拉科制定的这个计划。

“难道你忘了吗?”罗恩用更加吃惊的语气瞪着她,“他可是被全魔法界最聪明的小女巫为救世主选中的男人。”

伴随着赫敏“噗嗤”一声轻笑,一束带着银色光辉的焰火腾空而起,并迅速在远处的森林上空炸开,犹如一朵盛开的向阳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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