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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荼陵旧事》(大军阀x小少爷)

第二十五章、

张晓波觉得他很累,从重庆辗转到荼陵,这一路已经将他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又是一年大雪纷飞,荼陵和他当年离开时相比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五载时光好似一晃而过。

恍惚中感觉自己倒在了一片雪地里,他没有爬起来,或者说他再没力气爬起来,脸紧紧贴在厚厚的雪层上,好似针扎般疼,他趴在雪地里迷迷糊糊地想,如果就这样死在荼陵城外,未免太不划算了……

老天爷总归还是眷顾他的,张晓波心中确实隐隐期盼着自己还能再睁开眼,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再次睁开眼的一瞬间见到的人会是谭小飞。

消瘦的身影,更加俊逸的脸庞,浑身透着淡漠疏离,他让他自行离开,他问他为什么回来,他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

“记得。”张晓波低着头,轻声答。

不回来,永远不回来。

这是他亲口对谭小飞说的,那个时候,谭小飞肯定很伤心。

手不动声色地覆在另一只手腕上,隔着袖子紧紧握住,张晓波嘴角轻抿,再没开口。

谭小飞瞟了眼他手上的动作,又转头打量着他低垂的眉眼,一脸淡漠。

不久后,谭小飞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

一室死寂,只余青烟氤氲。

张晓波抬头看着再次紧闭的房门,眨了眨清亮的猫眼,低声说:“我只是……怕以后没机会了……”

谭小飞走后不久,侯小杰端着个瓷盘进来,满脸欢喜地对张晓波道:“晓波,饭菜厨房还在准备,你肯定饿了吧?先用这个垫垫。”

张晓波一脸呆愣的看着他,侯小杰不解:“怎么?你不是最爱吃水晶糕了吗?”

接过那盘水晶糕,张晓波心中只觉五味陈杂,呐呐地说了句:“谢谢。”

侯小杰轻叹了口气,说:“晓波,你别多想,你能回来我很开心,我觉得司令肯定也很高兴。”

张晓波只是低头大口咬着水晶糕,没有搭话。侯小杰继续道:“北平沦陷的消息传来时我原本还担心,现在可好,你还活得好好的……”话至此处突然顿住了,试探地问,“弹球儿和你家里人……还好吗?”

张晓波点了点头,又摇头,咽下一个水晶糕才腾出空来回答:“张学……我爹去年就因病去世了,弹球儿还好,在重庆。”

侯小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哦了一声,而后拍了拍张晓波肩膀:“我先走了,等会儿我帮你把饭菜送来,你先好好休息。”

张晓波点头,目送着侯小杰离开,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盘子,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面上,闭上眼睛。

他只是觉得有一点累。

之后的两天他都没再见过谭小飞,实际上除了侯小杰,这两天他都没再见过任何人。侯小杰每天都会把饭菜和汤药按时送至他的房间,偶尔也会和他聊上一两句,这样的感觉时常让张晓波恍然觉得回到了五年前他曾经被谭小飞囚禁的那段时光,但他心里很清楚,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而如今与当年最大的不同,就是现在的张晓波任何行动都是自由的,再没有人逼他做任何事。是以后来的某天,他挑了一个雪比较小的日子,迎着毛茸茸的细碎白花寻至谭小飞的书房。

侯小杰刚从书房出来,一见张晓波便急忙将他拦了下来:“晓波,你这是……”

”我想见你们司令。”张晓波开门见山道。

侯小杰犹豫了一会儿,嘱咐说:“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告诉司令。”

张晓波点头:“嗯。”

不一会儿,侯小杰便从书房出来,一脸为难:“晓波,那个……司令说,他有公事要忙,让你先回去。”

眨眨眼,张晓波伸手抹了抹落在睫毛上的飞雪,几步跨至庭中的石凳旁,拭去铺在上面的雪,说:“那我在这儿等他。”

侯小杰跟过去,劝道:“晓波,这天那么冷,还下着雪,你……”

张晓波对着他摇头笑道:“没关系,你去忙吧。”

“可是……”侯小杰还想继续劝他,却再次被张晓波打断:“没事儿的。”

见张晓波态度坚定,侯小杰心知自个儿劝不住他,又忙转身进了书房,再次出来时眼中满是忧虑地望着张晓波:“晓波,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你差不多等一会儿,要是司令还不出来你就回去吧。”

“你去吧。”张晓波应声道。

侯小杰离开以后,偌大的庭院只剩张晓波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石凳上。他抬起眼睑看了看空中不断洒下的白絮,将两只手放在脸上使劲儿揉了揉,想驱逐一部分寒气,露在外面的手背却冻得生疼。

也不知究竟在风雪中坐了多久,张晓波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眼皮子控制不住的往下划拉,迷糊中一阵突然的开门声让他一个激灵,猛的清醒过来。

转过头,谭小飞正站在门里,眉头紧皱地望着自己,而后又一言不发的朝自己走了过来,张晓波唇角勾勒出一个微翘的弧度:“你忙完啦?”

谭小飞仍然皱眉望着他,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冷着脸淡淡道:“跟我进来。”

进屋后立马放开了张晓波的手,转身快步走出书房。张晓波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垂头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屋子里烧着暖炉,十分暖和,张晓波失神地坐了半响,轻抚着自己手腕,自我安慰道,至少他还是愿意让自个儿进屋的。

摇了摇发昏的头,张晓波站起身,心想着这次不成,改日再战,当即便准备走出房门,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堵了回来。谭小飞脸色怏怏,冷声道:“回去。”

再次回到椅子上坐好,张晓波这才注意到,谭小飞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装着水,正腾腾冒着热气。一脸茫然地看着谭小飞将那盆水放到自己面前,随后便要来脱自己的鞋,心中十分讶异,张晓波轻声疑惑道:“谭小飞?”

谭小飞一言不发,继续手上的动作,褪下他的袜子,果不其然,掌中的脚丫子冰凉,将两只脚掌放入铜任,大抵是由于张晓波脚的温度过于低,才浸入水中他双脚就猛的往上缩,嘴里忙叫道:“谭……谭小飞……烫……烫!”

谭小飞双手一伸,一把将两只脚丫拽回来:“一会儿就不烫了。”

张晓波咬牙,还是觉得这水恐怕是要烫掉他一层皮,脑袋一发热一脚便朝水里踢了过去,水花四溅,谭小飞全身上下无一处幸免。

皱眉按住他两脚,沉声道:“别闹!”

话音刚落两个人均是一愣,张晓波两只脚也总算是安分了下来,看着一身水珠低垂着头的谭小飞,淡淡叙述:“谭小飞,你又救了我一命。”

谭小飞抬头回望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将他手腕拉至面前,掀开他袖子,眉毛一挑:“这是什么?”

张晓波直视着面前目若悬珠的人,嘴角噬上一抹淡笑:“我听人家说,把红绳系在手上,是求姻缘的意思。”

谭小飞指尖抵在那块平安玉上,又靠近了他一步,淡定道:“所以?”

张晓波继续说,这回连眉眼都染上了笑意:“我还听说,除了求姻缘,定情信物也可以这样拿红绳子系起来。”

这是张晓波第一次见谭小飞眼中出现类似于呆滞的情绪,虽然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又恢复了淡漠,他却十分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抿了抿唇,张晓波再度开口:“谭小飞,我想过了,你救了我三次,三条命,我把自己报答给你,一点儿也不吃亏。”

谭小飞目光闪了闪,缓缓摇头。张晓波愣了,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却听谭小飞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四次,我救了你四次。”

眨巴了一下眼睛,张晓波垂下头侧过脸无声笑了:“四次就四次,这样我更占便宜。”

谭小飞失笑,紧扣住他的手腕,低头出神地望着那块“失而复得”的平安扣,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张晓波反扣住谭小飞手掌,久久没有言语。

晚间时分,理所当然的,张晓波直接随同谭小飞回了玉屏院。再次躺在谭小飞身边,让张晓波有一种恍然在梦中的感觉,昏黄烛光下,谭小飞突然掀开被子,接着又一把掀开他的衣服,张晓波一惊:“谭小飞你干嘛?”

谭小飞斥道:“别动!”

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自己肚子,张晓波浑身僵了僵,低下头望去,刚好撞见谭小飞的暗含担忧的目光,只听那人质问道:“今天白天就想问你了,我刚把你带回来那天给你换衣服,发现你肚子和腿上多了两处枪伤留下的疤,这是怎么回事?这几年你是不是又胡来了?”

“啊?”张晓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了半响,将谭小飞的手小心翼翼拿开,拉下衣服讪讪道:“没事儿,就是……”语调突然一变,“嘿我说谭小飞,你不会怀疑我吧?我早就不在戴横手底下干了,你要是不信我……”

谭小飞反手就对着他脑门儿敲过去:“你又想到哪儿去了?怎么那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张晓波一拍床板,怒目圆睁:“谭小飞,你他娘的这是在嫌弃我吗?”

谭小飞使劲捏了捏他白净的脸:“我还敢嫌弃你?回头你又给我闹一回失踪?”

“啊!”张晓波怪叫道,声音很是抑扬顿挫,“谭小飞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竟然还敢讽刺我了都?”

“讽刺你了怎么着?”

“你走!别挨着我睡!”

“这是我的房间。”

“那我走……”

……

素年如锦,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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