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wthorn山楂木

第八章、

“我刚才说过了，只要谭司令留下来陪我便可。”范景弘笑道。

谭小飞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让我看到张晓波安然无恙。”

范景弘面色变了一变，咬牙道:“谭司令若是安静待在这儿，他什么事都不会有。”

谭小飞看着面前这位眼神渐渐变得阴郁的人，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突然站了起来，脚步竟缓缓朝范景弘迈进。
范景弘反手掏出腰间的枪指着谭小飞眉心，眼中满是戒备厉声道:“别动！”

谭小飞神态不变，仍旧从容自若地迈着脚步。范景弘手微微颤了颤，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朝谭小飞吼道:“真他妈以为我不敢开枪？”说着竟然真的扣动了扳机。

谭小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颗子弹朝自己的方向飞来，又感觉到它擦着鬓发射入了身后的墙面。

是时候了。谭小飞心道。

趁着范景弘刚开出那惊魂一枪晃神之际，一柄薄薄的刀片悄然从袖口滑至谭小飞手心，眉间一敛，目光簌地染上凌厉之色，抬手间一道殷红自范景弘手腕间闪现，剧烈的疼痛袭来，再次反应过来时，枪已顺势落入了谭小飞手中。

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范景弘面上闪过惊慌之色，猛的后退了几步。看着谭小飞手中正对着自己的枪口，笑道:“你杀了我，且看你有没有本事安然踏出我华容山。”

谭小飞亦是笑了，丝毫不在意地收回枪，悠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范景弘道:“刚刚那一枪，外面的人却毫无动静，你难道不觉怪异？”

范景弘脸上的笑意忽地僵住了，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框我。我华容寨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四围眼线遍布，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谭小飞笑意不减，淡定道:“江洋，两年前以遭遇山匪父母双亡之名投靠谭府，我想你应该同他挺相熟。他最后一次可是给你传讯说，谭小飞撇下了司令府众人，单刀赴会？”说完看着范景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范景弘支撑着身后的椅子缓缓坐下，江洋确实是他两年前埋进谭府的人，不想早就被谭小飞识破了。

“那又如何？即便如此，你的部下想攻下我华容山亦绝非易事。”范景弘仍旧不愿意相信。

谭小飞摇头:“你承诺王木仁，一旦引谭小飞只身上了华容山，便放过他妹妹。”

“他背叛我。”范景弘咬牙。

“非也！是你们的计划过于拙劣。”谭小飞轻笑了一声继续道，“而王大当家挂念亲妹，特派手下来接妹妹回家。华容山与黑水寨既然已经联盟，王大当家派人来接那王木婉，你们自然没有不放行的道理。”

“没错，正因为你当初想出了这个办法要挟大当家，我们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入华容山，同谭司令里应外合。”来人说着，推开木门露出了真面目，竟是陈丰。

范景弘看着站在谭小飞身后的陈丰，自知大势已去，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点一点灰败下去，突然又抬起头来，一脸兴奋的看着谭小飞，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气息不稳道:“你杀了我吧！终归有人给我陪葬，我等了你五年，整整五年，怎么能被旁人随便抢了那个位置。你去山下的临江水里说不定能找到他，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总会浮起来的呵呵……谭小飞，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吧哈哈哈哈……”

谭小飞恨恨地看了眼那个几近癫狂的人，紧了紧拳头快速朝门外狂奔而去……
……

临江。

张晓波蹲在水边，嘴边噬着一抹淡笑，将沾满鲜血的匕首放入水中细细清洗，嫣红迅速在水面晕染开，又很快消失殆尽。

用指腹轻轻刮了刮锋利的刀口，张晓波静静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先前在寨中本想就地解决那几个人，略一思索后又觉得如此不妥，一来用枪过于招摇，用匕首却又怕招谭小飞怀疑，他一个不学无术又失忆的富家少爷如何能干脆利落的解决几个山匪？

一番考虑后张晓波决定跑为上策，从后窗翻出吊脚楼后不久，张晓波便察觉到了异样。早先同谭小飞一起进来时在暗处发现的守卫几乎都消失了，走近一看才发现，一具具尸体竟都掩盖在草丛中，皆是一刀割喉致命。回想起先前谭小飞的反应，张晓波心中已大概有了数，想来谭小飞早就留有后招。

沿着周遭的树林朝谭小飞离开的方向走去，一路下来张晓波如法炮制了几人，刀刃划破那些人咽喉的时候张晓波感觉到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溅到肌肤上，比谭小飞的手心还暖。

渐渐的，张晓波发现寨中不知不觉冒出了好多身着制服的士兵，他还看到了阿彪和黑水寨的陈丰，猜想谭小飞应该是没事了。

低头看着那双染满鲜血的手，苦恼地皱了皱眉。避开其他人，张晓波顺着一条崎岖的山道走去，试图在山中寻找一条山涧可以清洗掉身上的血迹，然不觉中竟已走到了临江边。

将全身上下的血迹洗干净后，张晓波就地躺下，身后是一片枯黄，夹杂着几株新生的野草，在瑟瑟寒风中顽强地挺立着身姿。

已经立春了啊！张晓波看着一株嫩草轻声道。

局长派他来调查谭小飞，根据近一月的相处情况来看，此人有济世救人之凛然正气，武能冠群雄，文则精翰墨，从今日的情况更可以看出，谭小飞亦十分善于用兵之道，委实不可小觑。

自己也该放心了，张晓波默默想着。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晓波翻身坐起，透过那边腰身高的枯草一眼就看到排头的谭小飞带着手下快速朝自己一个方向赶来，急忙将匕首收好，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张晓波换上一副愁容，站起身来朝谭小飞等人挥了挥手，大喊:“小飞哥！小飞哥！”
谭小飞顺着不远处的叫声望去，就见张晓波在一片齐腰的杂草丛中一边挥手一边咧开嘴兴奋地大叫着。那颗原本狂跳着的心在看见那个活蹦乱跳的人那一刻才算踏实落地，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刚想开口叫张晓波你他妈给我过来，笑意却瞬间凝固了。

“嘭！”一声枪响过后……

谭小飞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再感受过了。

他知道身后的侯小杰等人迅速朝枪声传来的方向反击，他听到身后一片子弹上膛的混乱声响，他感觉到北风凌厉如刀刃般割在身上，他看到张晓波缓缓的，软倒在了那片杂乱的枯草中，嘴畔隐约还噬着未来的及收回的笑。

谭小飞似乎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却不过一刻。

他猛的朝张晓波飞奔过去，掩在干枯野草中的身影十分消瘦，一汪汪鲜血从胸口不住的流出，血腥味迅速弥漫在整个空间。

谭小飞蹲下身，手轻轻抚上张晓波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颊，冰凉。

张晓波缓缓睁眼，看着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那张眉头紧皱明显带着慌乱的脸，微微一笑，心道，这下可好，不用担心该怎么跟谭小飞解释后来的事情了……

睁开眼，上面是熟悉的流彩暗纹烟罗帐，鼻尖萦绕着沉香和着白芷散发的安魂香味道，张晓波知道自己是回了谭府。

偏了偏头，胸口的伤随着自己的动作牵扯出了一丝痛感。张晓波暗叹自己这次真是飞来横祸，竟会无缘无故挨了一枪，都怪谭小飞那个挨千刀的。

“嘶……”张晓波的呼痛声惊扰了一旁靠着桌子假寐的弹球儿，眼见着自家少爷醒了，弹球儿急忙扑到床边，许是这次张晓波当真伤的不轻，弹球儿反而不同以往似得大喊大叫，只轻言细语地对着张晓波一番嘘寒问暖。

罢了低声说了一句:“少爷，你以后还是听谭司令的话吧。”言毕转身出了房门。

张晓波看着弹球儿的背影，心中纵然明白弹球儿是真心忧虑自己安危，却也觉得他这话没头没脑，显得很是玄乎。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张晓波看到谭小飞托着一个白底描青花的瓷碗进来，随着他脚步的走进，一股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飘散开来，张晓波立即闭上眼睛故作冷漠道:“我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谭小飞放下手中的瓷碗，动作轻柔的将张晓波从床上扶起，又一手端起汤药，冷眼看着他道:“喝！”

张晓波撇嘴，凑过去闻了一闻，立马将脸偏向一边，整张脸都写着嫌弃二字。

“喝不喝？”谭小飞压低声音道。

张晓波将脸偏得更远，拒绝的意图显而易见。

谭小飞低笑一声，而后一把握住张晓波两颊强制地让他张嘴，另一只手迅速抬碗就朝他口中灌去，张晓波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已被灌进去大半碗，胸口的枪伤钝钝的痛着，更是令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得默默忍受着谭小飞“非人的摧残”。

待最后一滴药进入张晓波口中，谭小飞松开对张晓波的钳制，心情颇好的笑了，说:“这不就喝了，还真是听话。”

腥臭的汤药一股脑灌进喉咙，引起张晓波剧烈的咳嗽，牵动到伤口更是一阵难言的痛楚，恨恨的剜了眼谭小飞，张晓波再次在心中感叹:个挨千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