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wthorn山楂木

第七章、

看着谭小飞手中的毛瑟枪，张晓波下意识的想去摸腰间，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猛的住了手。

谭小飞奇怪的看了眼张晓波过于强烈的反应，将手中的枪轻轻放在张晓波面前的桌子上，淡淡道:“保护好自己。”

张晓波愣愣的看着眼前那把黑乎乎的手枪，静静地躺在那里，坚硬的外壳蹭亮，似有流光浮现。手指微微动了动，张晓波张口，许久才低声道:“我……我不会用枪。”

“啧！”谭小飞不耐的感叹了一声。

随后张晓波便感觉到那把枪被人猛的塞进自己手里，抬头就看见谭小飞握住自己手腕，另一只手在枪支上摆弄着，有条不紊地向自己介绍着该如何上膛，如何瞄准……

谭小飞的手很暖，炽热的掌心紧紧地贴着张晓波肌肤，几乎带走了张晓波所有的注意力。耳畔恍然响起上山前谭小飞说的话:你要是想去找死，我不会拦着你。

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烦闷，冷冰冰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不会拦着我吗？”

这话一出口谭小飞和张晓波双双愣住了。

谭小飞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凑近张晓波轻声问:“那你想死吗？”

张晓波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轻拍了谭小飞两下说:“小飞哥你别生气，我说笑的。只是你把家伙给了我，你怎么办？我觉得还是放在你那里比较保险。”

谭小飞面无表情的看了张晓波一眼，也不搭他的话，只问了一句:“刚刚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张晓波连忙点头，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谭小飞打断:“记住就好。”

看着谭小飞那张漠然的脸，张晓波放弃了把枪交还给他的想法，默默盼望着这次谈判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随后二人静静地在房内休息，这里的房屋均是荼陵一带最为平常的木质吊脚楼，宽大的房屋内摆放着的均是常用的家具，屋子东南侧的墙面上有一扇极大的木窗，透过层层翠绿能看到远处的临江。

张晓波第一次接触到南方这样的吊脚楼，显得很是好奇，趴在那扇巨大的木窗前背对着对谭小飞道:“你们这儿的楼还真清幽别致，不像我们北平……”话至此处张晓波猛的噤了声。

笑意一瞬间凝固在脸上，紧紧地合上双眼，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中已一片清明。只听张晓波低声道:“北平……应该是什么样子？”

话中语气哀中带伤，面上却无一丝表情。刚刚差一点就忘记了，自己应该是失忆了的，忆你娘的人生啊！张晓波心中暗骂。

谭小飞看着张晓波站在窗前的身影，窗外天色一片阴沉，宽阔的视野显得那道身影越发单薄。

“等你病好了，我就差人护送你回家。”张晓波听到身后那人这样说着。自嘲的笑了笑，回道:“好。”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张晓波突然转身道:“小飞哥，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会儿。”说完不等谭小飞反应，兀自朝床边走去，掀开被褥背对谭小飞将自己整个裹进去。

闭上眼，张晓波回忆起来荼陵之前那人对自己的嘱托。

“晓波，这是你首次出任务，适当时候我们会派人从旁协助你，到时候该怎么做，你明白吧？”欧式皮椅内，坐着一位身着草绿军装的中年人，面容隐在一片烟雾中显得模糊不清。

“一切听从局长指示。”同样一身草绿军装的张晓波，直挺挺站在屋子中央，一脸肃穆的对着中年男人行了一个军礼又轻声退了出去。

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张晓波想，他的任务应该快要完成了。

谭小飞……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叹息声，伴着从那扇巨大木祠堂灌进来的骨刺北风快速消散在空中。

谭小飞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张晓波，起身行至窗边，刚拿开支撑窗子的木棍打算将寒风阻挡在窗外的时候，目光一瞥，突然发现一个人站在吊脚楼下。那人对他笑了笑，示意他下去。

谭小飞看了看床上毫无动静似乎已经睡着的张晓波，犹豫了一下，对着窗外颔首。

吊脚楼下，谭小飞一出门便对着那人拱手道:“范当家。”

范景弘上下打量了一番谭小飞，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范当家有话还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谭小飞回绝道。

“谭司令还真是快人快语。”范景弘竟是一语道破了谭小飞身份。

谭小飞皱眉，疑惑地看着范景弘，没有接话，似是在奇怪为何范景弘会知晓自己身份。

范景弘一脸了然的笑看着谭小飞，突然朝前走了两步，对谭小飞道:“我等着一天可是等了好久。”

谭小飞毫无表情地看着范景弘渐渐扭曲的脸，突然感觉到一把冰凉的匕首稳稳抵在了自己腰间，谭小飞抬眼看了看那片阴沉的天幕，收回视线时无意识瞥了一眼吊脚楼上方，沉沉地开口:“范当家想去哪里？”

透过木窗的缝隙看到谭小飞投过来的那个眼神，张晓波觉得手中的那把毛瑟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他似乎明白了谭小飞那句“保护好自己”的真正含义。

看着范景弘和谭小飞渐渐远离了自己身处的这栋吊脚楼，直至不见身影，张晓波看到几个手中分别执着刀枪的人慢慢朝这边靠过来。

收起手中似有点烫手的毛瑟枪，张晓波掀开裤腿，从小腿侧面抽出一把刀柄烫金的匕首，轻声道:“谭小飞啊，希望我没猜错，我可不想把小命折在这儿。”

说完，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匕首，沉着脸朝门边走去。

……

谭小飞十分顺从，在范景弘的引领下到达了另一座较为僻静的吊脚楼。

推开房门，谭小飞看到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坛酒和两个瓷杯。范景弘则放开对他的钳制，走到桌边端起酒坛满上两杯酒，对谭小飞道:“谭司令不必紧张，在下不过是想同司令小酌几杯。”

谭小飞状似无意的扫了四周一眼，知晓范景弘在这座楼周围安排了不少人。收回视线，走进屋内在桌边坐下，接过范景弘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便一言不发。

范景弘看着谭小飞那张沉默的脸，突然开口询问:“不知谭司令可还记得于苗？”

谭小飞这才把视线移向范景弘，一脸不明所以道:“为何提起此人？”

他当然记得，五年前，他刚带着部下到荼陵城，那时于苗是荼陵一带最大的土匪头子，烧杀虐夺无恶不作，可谓嚣张至极。见谭小飞年纪尚小又初来乍到，自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仍旧四处打家劫舍，甚至放话说早晚有一天要血洗荼陵城，一时闹得沸沸扬扬，令荼陵城人心惶惶。

谁也没想到的是，当初放话说要血洗荼陵城的匪窝最后却被谭小飞带人血洗了，那一役过后，荼陵便太平了许多，谭小飞一夕之间变得家喻户晓，百姓更是无比敬爱这位为民除害的年轻司令。

范景弘亦在一旁坐下，抬起酒杯饮了一口，这才朝谭小飞道:“那你可还记得，你杀了于苗后，从他手下救了一个人。”

谭小飞扶额，心道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从土匪手底下救人。

见谭小飞没开口，范景弘继续道:“被你救下后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后来我流落到华容寨，从一个小跟班到现在，终于，可以实现我当初的诺言。为了这个位置，我甚至杀了老寨主。”

谭小飞听着范景弘越发阴沉的一句句话，面上无任何反应，淡淡道:“所以呢？”

“呵呵……”范景弘突然笑了，刻意压低声音沉沉道，“你知道我为何直到如今也不愿娶妻吗？”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谭小飞耳旁突然响起张晓波的声音:说不定那范景弘可乐意给王大当家做妹夫呢。

“大概你是想给王大当家做妹夫吧。”话就这样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谭小飞一愣，暗骂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那范景弘面色却是兀地一沉，咬牙道:“谭小飞，若是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就放了那王木婉。”

好半响，谭小飞才反应过来面前那人的意思，自个儿长了一张不俗的脸，这一点倒并非是谭小飞自夸，从小便有不少漂亮姑娘向他表达过爱慕。然如今被男人这样明示，却还是生平头一遭。

谭小飞觉得，若是没把枪交给张晓波，他现在指不定已经一枪崩过去了。

感觉到谭小飞蓦然冷下来的脸色，范景弘也不急，悠然喝了口酒笑道:“你好像……很在意那个张晓波。”不是询问，而且淡淡的叙述。

谭小飞握着酒杯的手徒然一紧，调笑道:“不过也同你一样，是我从土匪手里救下的倒霉蛋。”

范景弘笑着摇了摇头:“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作秀。”

谭小飞不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范景弘。

范景弘继续开口，声音带着阴狠:“听说他是北平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少爷，自小娇生惯养，怕是禁不起刀枪棍棒。”

谭小飞深吸了口气，漠然道:“你想怎么样？”